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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霧不得不承認司君的效率真高。從趙家宅院到咖啡館才半小時車程，司君不但破解了趙家的監控系統，還將和玉石有關的錄影剪輯出來，挑出最關鍵的部分發給了李霧。
影片中，正是那間擺放玉石的房間，監控時間顯示的是前天凌晨1點20。房間有些昏暗，只有一盞落地燈發出暖黃色的燈光。地上多了一根手臂粗細的電纜線和一臺床頭櫃大小的電器箱。電器箱前，站著幾名身穿工作服的工人，他們正對電氣箱指指點點，時不時還交頭接耳幾句。
小偷？這陣仗未免也太大了。
玉石好好的立在原地，幾個工人也不上手，只是站在一邊交談著。監控中聽不見聲音，可李霧卻明顯覺得房間裡的什麼東西正在變化。
是什麼在變呢？工人沒變、光線沒變、房間佈局沒變、玉石也沒變……李霧仔細檢視，發現一切都沒變，唯獨監控鏡頭……正在緩緩抬高。
不！不是鏡頭在抬高，而是整個房間的高度，正在像垂直電梯一樣下降。地板、玉石、工人、電纜線電氣箱，除了房間的四面牆壁和窗戶，所有東西都在平緩下沉。
李霧驚訝地張大嘴巴，手指不自覺地搓弄了幾下咖啡杯。這動作被對面的菲菲看到，還以為李霧是在驚歎她莫名其妙透過測試的遭遇。當下身體向後一靠，舉起咖啡道：“你也覺得我這事很奇怪吧？所以我說的倒黴是在說這個事，你不要想太多。”
隨著房間的緩慢下沉，光線慢慢昏暗下來。但緊接著，一個新的空間又從上方出現，畫面又重新亮了起來。神奇的是，這空間的佈局和擺設都和剛才的房間一模一樣，簡直就是那房間的複製品。監控畫面中，新房間正自上而下地緩緩下落，速度和剛才下沉的速度相同。
李霧有些恍惚，這畫面就像老式電視機訊號源不良導致的影象滾動。不一會兒，新房間就完全替代了老房間，只是房間裡沒有了電纜線和電器箱，那些工人也沒再出現。
“你在看什麼？”菲菲的聲音傳入耳朵。李霧抬了抬頭，順口回道：“沒什麼。你……要再點一杯嗎？”
“不喝了。”菲菲雙手抱胸，對李霧笑道，“差不多該說實話了吧？你約我出來，就沒什麼想和我說的？”
“嗯……有。我聽倪春實說，你喜歡拍照？”李霧有點心不在焉，他想先看完錄影再應付菲菲。
菲菲聞言又往前坐了坐，整個上半身都壓在桌上，輕咬嘴唇道：“是啊我喜歡。怎麼啦？你要送給我照相機嗎？”
影片中，房間已恢復原樣，四周靜止下來，整個監控畫面裡只有時間在一下一下跳著數字。沒有了那些工人，落地燈的暖光照亮了玉石的一個半面，令它對著房門的那側泛起黃光，彷彿一尊溫柔的佛像。
幾秒後，屋門開了。一道陰影出現在地板表面，接著一個人影走進屋來，穩穩站到了那座玉石跟前。
這是位滿頭白髮的老先生，他打量了玉石半晌，又上前一步，伸出手撫摸起玉石表面來。
“喂！”菲菲見李霧很久不說話，伸腿在桌下蹭了李霧一腳，“你這樣很不尊重人哦。”
李霧被踢的走了下神，索性放下手機，將注意力回到菲菲身上，兩眼正視她道：“我……我約你出來，是要帶你去個地方。”
“是嗎？”菲菲將右腿輕輕架到左腿上，有些玩味地道：“想帶我去哪裡啊？”
“我來叫車，你跟著我就好。”說著，李霧從衣兜裡拿出一副準備好的遮光眼罩，擺在了菲菲面前，“戴上這個……”
“哈哈哈哈哈！你要我蒙著眼睛跟你走啊？”菲菲被逗的捂嘴大笑，這個李霧真是太有意思了，“怎麼這麼神秘啊？不會是要賣了我吧？”
李霧咧咧嘴，把眼罩朝前推了推：“你怕？”
“怕怕怕！我怕死了！”菲菲邊笑邊拿起眼罩，慢慢箍到了額頭上，“現在就要蒙起來嗎？”
“嗯。”李霧點了點頭，恰巧桌上的手機亮了。低頭，是司君發來的短訊，螢幕上顯示著一小段的內容預覽：
『有一些資訊需要說明：錄影裡的白髮老人是趙天楚的爺爺趙廣林。趙廣林一生未娶，趙天楚的父親趙愛邢，是趙廣林和邢楚楚揹著家裡人……』
“我戴好了。”
抬頭，菲菲上半張臉已被眼罩完全遮住，只露出白皙的鼻樑和嬌嫩的紅唇。她微微努起雙唇，伸出雙拳手腕相觸，做了個戴著手銬的動作：“把我帶走吧。”
“嗯，嗯。”李霧並沒關注菲菲的各種暗示，他解鎖手機，想把司君的短訊現在就讀完：
『……揹著家裡人偷偷生下的私生子。51年前，邢楚楚正是因為沒有透過趙家玉石才沒法和趙廣林結婚。趙家規矩極嚴，趙廣林只能私底下和邢楚楚保持關係。就算她有了身孕，也只能偷偷去那種條件很差的私人診所接生。
『還有，放置玉石的房間下方有個很大的空間，一直偽裝成了地下車庫，現在看來就是為了調包玉石做準備的。我又往前查了查，發現趙廣林是在8年前，也就是趙廣林的父親逝世那年，才開始籌備的這個玉石調包專案。』
李霧閉起雙眼。他明白了趙廣林憎惡趙家鑽洞規矩的原因，也明白了人形尺寸出錯並不怪趙天楚的堂哥，應該是堂哥描完真的玉石，爺爺趙廣林才調的包。等等……堂哥？
李霧趕緊拿起手機，發信問司君道：『趙廣林有幾個私生子？他不是一生未娶嗎？為什麼趙天楚會有堂哥？』
司君馬上就回通道：『趙家是大戶人家，不能斷後。見趙廣林執意不娶，趙廣林的父親就逼他領養一個孩子，也就是趙愛邢的弟弟、趙天楚的叔叔。叔叔生的兒子比趙天楚大，自然就是堂哥。』
有點複雜……
李霧把短訊看了兩遍才弄明白其中關係，但他又心生疑問：現在看來，不論是趙廣林、趙天楚父母還是趙天楚，全都不喜歡這個趙家規矩。那麼，在8年前趙天楚的太爺爺死後，趙廣林直接廢除這個規矩不就行了嗎？何必耗費這麼多金錢和時間，寧可新造一個假的房間和玉石也要維持這個規矩，甚至還要讓趙天楚的女朋友菲菲繼續去鑽玉石？
李霧想不明白，對面的菲菲卻急了，一邊調整著眼罩位置一邊催促道：“我們什麼時候走啊？你是不是又在偷偷看手機了？”
“哦，還要一會兒。”李霧忽然想到剛才的錄影並沒看完，於是連忙開啟影片，嘴上敷衍起菲菲道，“你不要摘下眼罩，我需要時間施法。”
“噗，那你快一點施哦。”菲菲笑著甩甩長髮，將劉海捋到了左耳後面。
玉石前，趙廣林從懷裡鄭重拿出一個相框，遠看像是一張女人相片。不一會他將相框翻轉過去，使其正面對著玉石，嘴上開始說著些什麼。
這難道是邢楚楚的照片？
李霧正想著，只見趙廣林用左手握住相框，手臂朝前平舉，身子微微一轉，右手向右伸展，做出一個邀請的“請”的姿勢。
他在邀請誰？
緊接著，趙廣林右腿提步，以一個左臂彎曲，右手平伸的動作朝玉石的人形輪廓中走去。他步姿輕緩，相框與他面部平行著一同前進，如同一曲優雅舞蹈的起始。
『司君博士，邢楚楚是不是已經死了？』
『當年的醫療和通訊條件都不好，邢楚楚在私人診所生完兒子就死了。當時醫生好像嘗試過聯絡趙廣林，想問他留大還是留小，趙廣林卻正在孤兒院，被他父母逼著領養孩子，怎麼都聯絡不上。』
李霧心中一寒。
錄影中，趙廣林舉握著相框，一步步穿過了玉石。他和相框沒有遭受到任何阻礙，沒有玉石的阻擋，也沒有任何人的阻攔。
過去了，也就過去了。沒過去，就要承受一輩子。
『這事趙家大多數人都不知道。後來因為孤兒院被診所聯絡過的關係，趙天楚的叔叔也知道了。所以叔叔和堂哥都十分疼愛趙天楚，什麼都百依百順。』
司君的短訊一條接著一條發來，錄影的進度條卻臨近尾聲。
影片的最後一個鏡頭，是趙廣林單膝跪地，在玉石的背後和相框緊緊相擁。他額頭死死抵著膝蓋，看不到也聽不見是否哭泣。影片就停止在了這裡，灑滿暖光的房間裡，相框被永遠地擁在懷中。
“走吧。”李霧站起身，輕輕拍了拍菲菲的肩膀，“我帶你去那個地方。”
……
……
與此同時，千兔正在便利店裡，身邊還坐著和她剛一起看完監控影片的店長餘笛。
千兔問了司君一大堆問題，司君一邊給李霧回著短訊，一邊同步地回答著千兔。
一旁的餘笛坐在收銀臺前，正拿筆在一本小冊子上寫著什麼。
“喂，店長。”千兔對餘笛大聲問道，“你說，如果當年有好運便利店，趙廣林在邢楚楚鑽洞前也來買好運，你會怎麼做？”
“噢？”餘笛停下筆看著千兔，摸摸下巴道，“是個好問題。”
“你也會像李霧一樣，去把玉石給弄大的，是吧是吧？”
餘笛想了想，轉頭看向司君道：“司君博士，我相信你能發明時光機……”
“不，我不能。”司君埋頭弄著手機，沒抬過一下頭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