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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彬哥,你捏下我的大腿”

“對不起,本人不搞基”

“搞什麼基,快點,我的腿有點麻”

“啊!”

“你是哪個班的,叫什麼,給我站起來”,這個大階梯教室講臺前,一位穿著黑色休閒西裝,戴著黑框眼鏡的女講師,手指著最後一排剛才驚叫的男生吼道。

原先在教室裡昏昏大睡、昏昏欲睡、竊竊私語以及看小說聽音樂的所有同學,紛紛被驚醒,齊刷刷看向最後一排。對於眾多大四的學生而言,心思很簡單,只要不用聽枯燥無味的課,一切都有參與的意義。

江雨南在眾人注視中,緩緩站起來,低著頭,臉漲的像一朵長殘的月季。一旁掐他的彬哥,趴在桌面上,把頭埋起來,生怕被女講師盯上。

“同學們啊,現在就業形勢極其嚴峻。還有一個來月的時間你們就要出去實習。不好好抓緊這段時間,認真學習,將來怎麼面對社會的競爭。。。”,一頓說教後,女講師讓江雨南坐下,如唸經般繼續她的講課。眾生頓感索然無味,睡覺的睡覺,聊天的聊天。

這個小插曲,在2006年9月下旬的這天,不會留下任何記錄。但是對江雨南而言,人生所有軌跡至此改變。

下課後,江雨南揣起手機,衝著彬哥道:哥,你幫我從三食堂帶份炒餅,一包榨菜,一盒將軍煙。

“憑什麼老子給你帶,又沒跑腿費”,彬哥擰著脖子回覆。

“哥,剛才我找到一些島國武老師的新片,你看。。。”

“下不為例啊!我說你小子剛才課堂上神神叨叨的。先宣告啊,我可不是因為你所說的這些糟粕才給你帶飯,純粹是因為哥們的友誼啊。那咱晚上就從藝術的角度批鬥著看看?”

“好,這個詞用的好!那就買兩盒煙,看來你得通宵學習了。不說了哥,我先回宿舍拉稀去了”

“靠,教學樓裡這麼多廁所都留不住你?”

“肥水不流外人田”,在彬哥鄙視聲中,江雨南像野驢一樣飛奔回宿舍。

奔跑的路上他感覺一切都恍如隔世,或許一切都是命。剛才上課時,他用手機瀏覽新聞,偶然刷到這一期彩票的中獎資訊,看著一個一個熟悉的數字,他心裡默默核對了好幾遍,一陣熱血湧上腦頂,有點眩暈,我。。我中獎了!500×5×2,5000萬!!!

過了五分鐘後,江雨南才從震撼中平復下來,終究還是有點恍惚,就發生了課堂上他讓彬哥掐他腿的畫面。

奔跑中,江雨南笑了起來,心道:這得感謝那位不知名的兄弟和林倩。

前幾天的週六晚上,江雨南和班級幾個同學喝了一頓大酒,在宿舍睡了大半天,醒了後在宿舍就嚷嚷著要戒酒。隔天的週日晚上,當江雨南在操場跑步時接到彬哥電話,讓他去老地方喜洋洋飯館喝酒時,就在電話裡回覆彬哥:我是一個講原則的人,說戒酒就戒酒,就是天王老子來求我,我也不去!

“我在喜洋洋碰到學妹孫琪琪和她同學了”,彬哥賤兮兮的說了一句,隨後就扣了電話。

江雨南聽著電話裡嘟嘟聲,暗罵一句,走進操場邊小樹林,準備抄近道翻圍牆去校外的喜洋洋飯館。距離圍牆二十來米的時候,隱約看到兩個人影,他屏住呼吸後耳邊傳來有節奏的人體撞擊聲,以及女人快壓抑不住從喉嚨裡發出的嗚咽聲。江雨南暗道:真會找地方,也不怕蟲子咬。他正打算繞道避開此處,“我在仰望,月亮之上,有多少夢想在自由地飛翔”,江雨南的手機鈴聲突然響起,在寂靜的樹林裡格外響亮,他暗叫一聲不好,掏出手機急忙關掉來電。再抬頭一看,不遠處那一對男女顯然更加慌張,兩人倉促的提起褲子還未來得及收拾就飛快的逃走了。

江雨南衝著兩人背影嘴角一咧,心想估計這對小情侶以為我是學校保衛處的吧,隨後他朝剛才男女尋歡作樂的地方走去,開啟手機燈一看,地上鋪著一塊皺皺巴巴的粉紅色條紋桌布,旁邊有一張50元的紙幣,還有一個學生證,估計是剛才那對男女掉落的。江雨南隨手將50塊錢撿起來揣進口袋,翻開學生證,大三外語系二班,一個叫林倩的女生,照片里長相倒是很清秀。江雨南暗道:這哥們在關鍵時間被鈴聲嚇著,可別留下什麼心理陰影。

幾年後,當江雨南與林倩某次在賓館翻滾後閒聊,才瞭解當時發生的前前後後,感嘆真是造化弄人,一切都是命裡安排。當然,這是後話。

江雨南開著手機照明燈拍下林倩的學生證資訊,將學生證扔回地面桌布上,心想這兩人一會肯定會回來來找學生證和桌布。看了下時間,都快十點了,突然想起喜洋洋飯館的學妹孫琪琪,心頭一熱,趕忙翻過圍牆直奔飯店,路過超市時用那50元買了四包煙,將找回的30塊錢揣進口袋。

進到喜洋洋飯館,掃了一圈也沒看到孫琪琪。順著聲音看去,飯館最裡面有一桌人扯著公鴨嗓子在鬧騰,只見平時玩的比較好的三個同學圍坐著正在碰杯,叼著煙的彬哥看到江雨南,搖晃著身體站起來朝著江雨南招手,等江雨南靠近後叫道:你咋才來,孫妹妹和她女同學剛吃完飯,五分鐘前剛離開。中間我還過去敬了她倆一杯酒,特意提到說你馬上過來,孫妹妹就是淡淡的一笑,我還想著幫你拖延一段時間。。。你看看你。。你看看你,成天單相思,也不知道主動進攻。。。避免夜長夢多啊兄弟。。。

江雨南一陣失落,又不想聽彬哥絮叨,從袋子裡掏出那四包煙扔給大家,拿起彬哥面前的煙,抽出一根點上,拿起酒杯和大家碰了下,叫道:喝酒!喝酒!不醉不歸!

第二天,江雨南睡了一上午,中午在學校對面的花園小區吃了份4元的冷麵。出來後坐公交車去海邊散散心,坐在沙灘上面朝大海,江雨南思考著接下來的學業和生活,原本計劃年底實習時出去闖蕩的心思,因為情感的挫折和家庭的重大變故,使的自己束手束縛,心情一團亂麻。

躺在海邊大石塊上,不由又回憶起與孫琪琪的相識。一年前某天,剛上大三的江雨南去學校圖書館找小說,在一排靠窗的鐵架子上找書時,聞到一陣淡淡的香水味。江雨南這一抬頭,就徹底陷進去了,帶給他這輩子無盡的相思、折磨、糾結,至死也無法逃脫。那天的孫琪琪,白皙的面板,嬰兒肥般的臉龐,齊肩短髮,帶著兩個四葉草鉑金耳釘,陽光照到她的臉龐,散發出獨特的氣質,一種與年齡不相符的淡雅和包容氣場。

江雨南單相思了近半年時間,私下用各種途徑去了解、打聽孫琪琪的一切,只打聽到她家是南恩省某地市,家境應該還行。透過和孫琪琪寢室舍友比較熟的一位女老鄉關係,江雨南瞭解到孫琪琪明確說過畢業後要回南恩,不考慮在大學裡談戀愛。江雨南最後要到了手機號,可是由於內心的自卑,總擔心貿然的表白一旦被拒後,會徹底毀掉他心中最純潔美好和所有的情感寄託。有時候,江雨南會對著孫琪琪的手機號傻笑,幻想他們如果在一起,他肯定會對她好一輩子。

某次宿舍夜聊,玩真心話大冒險,彬哥問江雨南有沒有喜歡的女孩,江雨南喝多了,或許是壓抑太久的單相思太需要發洩,說出喜歡低一屆的學妹孫琪琪。當時宿友們七嘴八舌一頓八卦,一頓慫恿。江雨南也是酒壯慫人膽,當時就給江雨南發了幾個簡訊,介紹了自己,然後把自己這大半年的心路歷程完整的表達給她,最後了交往的意願。

過了片刻,孫琪琪回覆:謝謝學長的厚愛,我心有所屬。希望學長能找到自己所愛。

那一刻,江雨南如遭雷擊,好像有雙手在挫捏他的心臟,伴隨著沉沉的醉意,江雨南昏昏入睡。

自此,江雨南把他對孫琪琪的愛,鎖到心底最深處。

傍晚時分,海上起風了,江雨南感覺有點冷,打算坐公交車回學校,想起買冷麵找回的一元鋼鏰已經用了,身上只有昨晚剩下的兩張十元,以及吃冷麵找回的五元錢。江雨南抬頭走進公交站旁的彩票站,他不好意思直接讓老闆換零錢,學著旁人一樣盯了會牆上的往期中獎排列表,然後跟老闆說買十塊錢的雙色球,老闆讓問他是自選號還是機打。江雨南想了想,寫下一列包含孫琪琪和他出生日期的數字,還有13、14以及520中的5做為藍球號。他跟老闆說選這個號碼,買十塊錢的。轉念想到這錢來的不正,還是得儘快花出去,隨即又讓老闆照著打了一張。

付過二十元錢,隨手將兩張彩票疊起來揣進口袋,江雨南拿出剩餘的五元,又讓老闆幫忙換了五個硬幣。

坐在回校的公交車上,江雨南又想起五月中旬時家庭的那場重大變故。那天江雨南正在圖書館看書,忽然接到老家二伯的電話,說他父母騎農用車外出時因為雨天路滑出了車禍,正在縣人民醫院搶救,讓他趕緊回來一趟,他妹妹江雨晨已經從市裡高中學校往老家趕,讓他不用擔心。江雨南慌了神,給輔導員打了個電話請假後,急匆匆的坐大巴車回老家。

江雨南的老家在天揚市金曲縣,從學校所在齊東市,大巴車需要行駛三個半小時才能到老家汽車站。江雨南一路魂不守舍,過了一個小時二伯電話又打過來,電話裡妹妹江雨晨聲音傳來,哭著告訴他,爸爸媽媽搶救無效已經去世…江雨南腦袋嗡的一下,瞬間一片空白,不知道妹妹隨後說了什麼,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掛的電話。他只知道,自己和妹妹成了孤兒。

接下來的一個星期,江雨南兄妹倆在村裡書記和家裡幾位長輩操持下,按照習俗辦理了父母的葬禮。後幾日江雨南從沉痛中緩過勁後,感受到做為一家之主和長兄的責任,在辦理了父母的死亡證明,更新兄妹倆的戶口簿。他和江雨晨在村委會和公證處開具了各種證明,到城關農信社提取出父母的十多萬存款,並登出了父母的銀行賬戶。在信用社辦理業務時,江雨南認出旁邊的實習櫃員孫娜是高中同班同學。簡單溝通後瞭解到,孫娜即將從商貿學校畢業,將接替在信用社提前內退的父親崗位,目前還在實習。當孫娜知曉江雨南的家庭重大變故後,兩眼充滿了對江雨南的關切和憐愛。

因為妹妹即將高考,江雨南放心不下,就同妹妹一起坐小巴車送她回市裡的學校。妹妹的成績很優秀,她一直希望去全省最高學府——上燕大學讀書。上車後,妹妹的頭一直靠在江雨南的肩膀,時而發出一陣哭泣。臨下車,江雨南摸著妹妹的頭髮,小聲說道:雨晨,這樣的家庭變故,對於我們兄妹而言都是一場災難,但是我倆誰都不能倒下。高考前的二十多天時間,你必須專心學習,拿出最優秀的結果告慰爸爸媽媽的在天之靈。

江雨晨看著哥哥憔悴的表情,心底一陣難過,衝著江雨南一個勁的點頭。

從市裡回來後,經過與村書記和幾位長輩的商量,江雨南把父母種植的幾畝蔬菜大棚,委託給二伯繼續種植,等江雨南畢業後再商議後續事宜。償還掉幾位家族長輩為父母操辦葬禮的兩萬多塊錢開支,江雨南又給二伯家送去兩萬塊錢,用於大棚維護和蔬菜、農藥農具等各種可能開支。江雨南那時還計劃,如果實在沒有好的工作機會,就回家把父母的大棚種植擔起來。

男寢5棟301,江雨南記得自己從海邊回來後,當晚就把一身衣服扔到洗衣房的水盆裡,依稀記得當時把彩票掏出來了。隨後江雨南就跟排雷的工兵一樣把自己床鋪、電腦桌、衣櫃翻了個底朝天,始終沒發現那兩張彩票,他感覺有點虛脫,坐在椅子上喝水緩口氣。茫然的東張西望,突然,他的目光被旁邊垃圾桶裡兩個小紙船吸引住了!這是那兩張彩票!江雨南從沒想過自己有什麼好運氣,前兩天他隨手就拿這5000萬的彩票疊了兩個紙船!哈哈哈哈……老子發財了!

過了兩分鐘,江雨南冷靜下來,將紙船恢復平整後揣進口袋,暗想這段時間要把它們當做自己身上的零件一樣隨身攜帶。即使丟了那玩意,也不能丟了這兩張玩意。